2001的夏天,我從國立藝術學院畢業(現在改名為台北藝術大學),帶著家人朋友滿滿的祝福踏上美國,展開當時預定為期兩年的碩士之旅。

直到現在,我都還對自己第一年初到美國時的堅強感到驚訝,也許是期待了許久的理想終於實現,也可能是興奮的心情真的滿到就要溢出來了,那一年暑假在高雄機場和家人道別時,我這個大一初次離家上台北就因為想家哭了整整一個月的初生之犢,居然一滴眼淚也沒掉;和現在每每一到出境大廳就像演不完的連續劇,大家抱頭痛哭哭成一團比起來,四年間的變化真是大的讓人不知道怎麼面對才好。

這並不是說我在美國四年的日子苦的我只要一到出國的時候就難過的掉眼淚(那完全只是我想家的本性,就像我說的,2001的暑假快樂的出國沒有哭完全是意外),不然我也不會在兩年讀完拿到碩士後,又決定再待兩年拿到歌劇演唱文憑。這四年在美國的日子,其實在我的生命中佔了很重要的一部分,我在巴爾第摩學會許多如果不是因為在那絕對碰觸不到的事情;以最基本食衣住行的食來說,因為在美國外食消費相當高,我因此學會自己煮飯,這是在台灣這個踏出門走三步就有一碗40元的麵可以吃的環境中比較難得到的經驗;又或者是報所得稅,我還記得剛在信箱收到IRS(也就是美國的國稅局)寄來的表格和說明書時,呆站在信箱前傻了大概五分鐘吧,一來是那本書厚厚一大本大概有幾十頁,二來當然了,全都是英文,哈哈哈!我在心裡大笑了三聲,想說姑娘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有收入要報稅,居然是報給這個連報稅說明書都要查字典才勉強看得懂,遠在太平洋另一邊的美國,更不用說如果我在台灣,我那萬能的父親一定一手攬起,我根本只要把所有的單據交給他,這件事就會在不知不覺中被我忘記,然後絕不會在我35歲的某一天被國稅局的人通知要查稅或補繳什麼的。

這還只是生活上隨意取出的一部分。在歌唱上學業上,頭兩年讀碩士時,現在想起來還會在半夜的時候拍拍自己的頭,覺得自己真是好運,雖然辛苦,畢竟也給我熬過來了。所謂的辛苦也並不是學科上因為語言的關係而遭遇到的困難,那個部分我倒是適應的還好,而是在歌唱上,因為自己本身當時的條件和我的學校對大學畢業生基本的要求之間的斷層,而造成的困境;本來如果我沒有在研一的第一學期就被選上舞台,也許這個困境就不會發生,畢竟時間一久該學會的還是會學會,但也因為這種趕鴨子上架的情形,我比別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也在時間的壓力下快速的將身為舞台的一員該懂的常識都狼吞虎嚥的消化完站上舞台,我都還記得當時身為台上唯一的亞洲人的驕傲。

兩年的碩士很快的過去,我也從一個左舞台、右舞台、上舞台、下舞台分不清的菜鳥變成新生請問問題的老鳥。可是在歌唱舞台上,依然覺得有一大塊是空白的,我於是申請了歌劇演唱文憑,也幸運的得到學校的全額獎學金,在和無論我做什麼總是支持我的親愛的家人商量之後,決定在這個愈來愈像第二個家的城市多留兩年。

在這後兩年,我除了是巴爾第摩歌劇院合唱團的簽約歌手之外,也和安納波里斯歌劇院以及華盛頓夏日歌劇院偶有合作,加上學校每學期的校內校外演出,讓我從在理論上應該讀的很輕鬆的文憑,變成讓媽媽老是找不到人的惡夢;認識我媽媽的人都一定知道她從來都不走緊迫釘人的路線,我和妹妹長這麼大,從來沒接過所謂奪命連環call或住校時所謂查勤的電話。結果有天晚上在歌劇院三個小時的排練結束後,回到家已經將近午夜,打開答錄機傳來我媽緩緩的聲音,”妳要不要考慮一下,偶爾打個電話回家啊?”我在電話旁傻笑到不行,想了一想我的確已經有好一陣子因為台灣美國差了十三個小時(當時是日光節約時間),抓不准時間沒打電話回家了,趕緊撥了個電話回家,結果當然沒人接起電話。

今年春天,我終於畢業了。我親愛的家人飛了十多個小時,第一次來到美國東岸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也順道在美東玩了一趟,並把我一道帶回台灣回來過三個月的暑假,開始準備辦這場距離上次已經四年的獨唱會。我從一下機就馬不停蹄的準備海報製作、節目單打字的前置作業,並在今天靜下心,開始節目單的最後一步,拖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寫在演出之前」,拉拉雜雜寫到這接近尾聲,我想我真正要說的是,我很高興我在四年前做了一個決定,這個決定就像我從小到大所有其他的決定,得到了我的家人滿滿的支持,以及身邊所有老師長輩朋友的幫忙,讓我的人生旅途中多了許多不同的滋味,有站在台上因為搞不清楚導演指令的尷尬,也有完成一場成功的演出謝幕時的喜悅;有躲在棉被裡因為想家而用掉一整盒面紙的眼淚,也有在高雄機場入境大廳看到親愛的家人奔跑擁抱的歡笑,這些點點滴滴都是我成為今天站在台上的這個人最豐富的資產,我於是要將我在離開台灣的這四年中所學的一切拿出來和讀到這裡的你們分享,希望讓我的生命更豐富的這些元素,也能在今晚帶給你一點感動,哪怕是只有幾個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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